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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1章 白墳碑(十二)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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渡微州。

欺負了一夜。

……

應向沂瞳孔緊縮, 心底湧起巨大的驚喜,不敢置信道:“那不是夢嗎?”

懷裏的小白龍一聲不吭,黏黏糊糊地揪著他的衣服, 偷偷抹去了一時上頭掉的金豆豆。

太丟人了。

上次被欺負哭,這次竟然因為受了委屈掉眼淚。

遲迢暗罵幾聲,覺得應向沂一準是他的克星,把他變成現在這種奇怪的樣子。

被蒙在鼓裏, 以為那只是一場充滿了私心的幻夢,誰知道竟是真實發生的事情。

應向沂一時不知該笑還是該哭,一顆心都被懷裏的人攥住了, 是喜是悲全在遲迢的掌控之中:“不哭了,迢迢, 一直是我的迢迢啊,真好。”

早就是屬於他的人了。

這個認知令應向沂欣喜若狂, 同時也令他更加愧疚, 一想起之前故意說那些話來傷害遲迢,應向沂就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。

這麽想著, 他也這麽做了。

清脆的耳光聲嚇到了遲迢,他眼尾和鼻尖的紅還沒有散盡, 整個人懵懵的,一把攔住應向沂的手:“你這是幹什麽?”

聲音軟乎乎的,還帶著點抽鼻子的聲音。

應向沂對自己下了狠手, 臉上火辣辣的疼, 但比不上他心裏的酸澀:“是我忘了, 還誤會我們迢迢了, 該打。”

惡語傷人六月寒, 他感謝自己心底的掙紮, 沒有把更難聽的話說出口。

遲迢擰著眉頭,輕輕碰了碰他發紅的臉頰,有些不滿:“該不該打,我來決定才是,誰準你自己動手的?”

他那麽生氣,都沒舍得對應向沂下手,可應向沂竟然自己傷了自己。

遲迢心裏慪得慌,又心疼又上火,偏偏跟一拳打到棉花上了似的,這火又沒辦法發出來。

應向沂知道他的迢迢心軟,卻因為這份心軟更加慚愧:“別幫著我欺負自己了,是我做錯了事情,讓迢迢難過了。”

明明承諾過要好好對待遲迢,可他沒有做到,還令對方傷心了。

找任何借口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,那一巴掌是教訓,也是在警告他自己。

應向沂擁著懷裏人,心底生出一股失而覆得的慶幸感覺。

還好,他的迢迢還讓他抱。

遲迢抿了抿唇,摳著他衣服上繡的暗紋:“不是你的錯,是我沒有告訴你,還騙了你。你問過我很多次,我都因為……沒能老老實實的和你坦白。”

應向沂的衣服都是他命人一起準備的,和他的樣式不一樣,但料子相同。

是他的私心。

渡微州的迷霧能夠擾亂人的心智,應向沂將一起的當成一場夢,是情有可原。

更何況,事後應向沂問起,也是他撒了謊,將一切隱瞞過去。

應向沂笑了笑,將人抱進懷裏:“迢迢沒有錯,迢迢可乖了。”

兩個都是明事理的人,應向沂怕他心裏堵著,有意將一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。

遲迢心知肚明,摸著他手背上的牙印,心裏更難受了:“答應過不咬你的,可我……”

應向沂把條條揣回客棧後,特地講過不能咬人。

所以無論是條條,還是遲迢,都沒有讓鋒利的牙齒刺破過他的皮膚。

可剛剛一怒之下,他咬了應向沂,還是故意等到咬出血才松口。

“是我氣到迢迢的,都是我的錯,沒關系的。”應向沂將手舉起,在牙印上親了親,“迢迢咬的,我很喜歡,這是情趣,不算是食言。”

遲迢一噎,不知該說什麽。

應向沂掃了眼看戲的兩人,拍了拍遲迢的後背,溫聲哄道:“都怪我,害得迢迢跟我一起被別人看笑話了,回去後我再跟你賠罪。”

遲迢含糊地應了聲,蔫頭耷腦地掛在他懷裏,不想擡頭。

鼻子還有些酸,一想到自己的失態,以及說的那些話,遲迢就頭疼。

他已經能夠想象到九寶閣閣主會怎麽奚落他了。

太丟人了。

他堂堂妖尊,強大的男龍,竟然會做出這種沒面子的事。

遲迢不禁開始思考,現在殺人滅口的幾率有多大。

見他們兩個聊完了,遲迢也冷靜下來了,一殿這才拽著九寶閣閣主過來。

九寶閣閣主嘖了聲,頗為遺憾地嘀咕:“鬧了半天,原來小白龍的奸夫還是應向沂,還未結契就洞房,什麽壞習慣?”

一殿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,拍的面具咚咚作響:“閉嘴。”

九寶閣閣主翻了個白眼:“裝什麽正經,你剛才看的也挺投入。”

一殿:“……”

經過剛才的一通烏龍,應向沂看著他們的眼神愈發覆雜,尤其是對九寶閣閣主。

一方面他想把這個撒謊騙人,挑撥他和遲迢關系的人狠狠收拾一頓;另一方面,他又有些感謝對方,如果不是九寶閣閣主,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發現那場春夢是真實發生的事情。

一殿微微頷首:“你們兩個處理完家務事了吧?”

應向沂面上訕訕,繃出一張從容自若的臉:“讓一殿看笑話了。”

這次與一殿合作,是東祝從中周旋,讓一殿聯系了他。

看在東祝和非亦的面子上,他不想和一殿鬧得太僵。

一殿瞥了眼背對著他們的遲迢,臉上浮出一點懷念:“無礙,你們結契的時候,我會攜賀禮上門。”

故人已去,在其他人身上似乎還殘留著影子。

一殿想,東祝真的沒說錯。

遲迢鬧脾氣的時候很像巫行翮,無時無刻都溫柔克制的應向沂也像極了神君。

明明知道他們與故人無關,可恍惚之間,看到他們兩個,思緒就會被拉回到過去。

一殿眼底劃過一絲悵然,轉瞬就恢覆了正常的死人棺材臉,提醒道:“方才耽誤了很長時間,神界很快就會發現天上天被打開了,你們想找什麽東西的話,要抓緊時間。”

應向沂道了謝,擡眼看向無聊到玩自己手指的九寶閣閣主:“神樹外的屏障,可是閣下設的?”

九寶閣閣主之前都是騙人的,不存在清白之身的條件。

從他被反彈回來的事情看,應該是有人提前設置了法陣或者屏障,阻止其他人靠近神樹。

會做這種事情的,只可能是九寶閣閣主。

九寶閣閣主也沒隱瞞,百無聊賴地點頭:“是我設的,不想讓你們兩個不自愛的人靠近神樹。”

不自愛?

普通的封建渣滓都說不出這種話。

應向沂:“我們兩情相悅,情到濃時想更進一步,何來不自愛一說?”

遲迢收拾好情緒了,冷嘲一聲:“我活了幾百年,你的年紀應該比我大吧,一把老骨頭了,該不會還是清清白白的男兒身,從來沒和別人在一起過吧?”

一殿無語望天,默默挪到一旁,不想參與他們之間的話題。

他也是一把老骨頭了,照樣清清白白,被遲迢的一番話說得膝蓋疼。

九寶閣閣主的笑容褪下去了,嘴唇抿成一條直線:“拔了舌頭的小白龍,應當會更順眼一些吧。”

他彈了彈指縫裏的刀刃,在清脆的錚錚聲中瞇起眼睛,笑意沈冷。

應向沂將遲迢護在身後,目光銳利:“你想做什麽?”

九寶閣閣主擡起手,刀尖對準了他的咽喉:“替你管教一下小白龍,讓開,不然別怪我連你也收拾。”

“收拾我?你想殺了我嗎?”應向沂按住了遲迢,從容不迫,“我與一殿合力打開了天上天,你只是借光跟進來的,名不正言不順,對我動手,你怕不是在癡人說夢。”

看得出來,一殿和九寶閣閣主之間的關系並不是太好。

應向沂估摸著,他們兩個是因為利益綁在一起的,並不會像東祝一樣,因為昔日情義維護神君。

應向沂定了定心神,坦然問道:“打開天上天有兩把鑰匙,我是其中一把,這就證明這裏歡迎我,你覺得自己有把握在天上天殺了我嗎?”

他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一殿,沒有忽略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詫。

應向沂暗自松了口氣。

九寶閣閣主冷笑一聲:“是不是癡人說夢,試試才知道。”

遲迢心裏一沈:“我來。”

應向沂紋絲不動,甚至還對他笑了笑:“相信我,不會有事的。”

九寶閣閣主嗤了聲,指間薄刃凝了寒光,要動手的時候,突然被人捏住了手腕。

一殿面色沈肅:“收回去。”

九寶閣閣主滿眼不悅,覺得荒唐可笑:“你該不會也信了他隨口胡謅的話了吧?”

不過是繼承了神君的一點力量,怎麽敢大放厥詞,覺得整個天上天會護著他?

這才是癡人說夢。

九寶閣閣主甩開一殿的手,笑得邪肆:“不用怕,我會留他一口氣,讓他好好看看,天上天會不會眷顧他。”

龐大的力量洶湧而來,對準了應向沂的命門。

遲迢面色焦急,想阻攔,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。

九寶閣閣主的力量遠遠超乎他們的想象,一出手便封住了他們的修為,讓他們變成了只能任人宰割的活靶子。

鋒利的刀刃抵在臉上,挑破了一點皮膚,血珠滾落,砸在又白又瘦的手指上,最後被薄刃吸收。

九寶閣閣主笑得陰沈:“你要阻攔,正好,我想對他做又下不了手的事,可以在你身上實現了。”

刀刃一橫,在應向沂臉上劃出一條淺淺的血口,足足有兩指寬,血珠滾落,有一顆掉到了地上,轉瞬就滲進了土裏。

這種小血口,幾天就會痊愈,根本達不到他的目的。

得再狠一些,才能讓皮肉外翻,達到毀容的程度。

九寶閣閣主手上用力,正要狠狠刺下去的時候,卻怎麽也刺不下去。

仿佛被什麽東西攔住了。

他擰了擰眉頭,還沒反應過來,就被一道澎湃的力量掀飛出去。

薄刃滑落,掉到了地上,瞬間就被地面上冒出的金光吞噬,不見蹤跡。

一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,看到淡淡的金光從應向沂身上流下來,滲進他腳下的地面當中。

在他身後,枝葉雕零的神樹閃過一瞬輝煌的金色,仿佛開滿了燦爛的花朵。

毫無疑問,方才是神樹的力量保護了應向沂。

但這怎麽可能呢?

神樹只會守護被它選定的人,就算是降生在天上天的神女洛臻,也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。

一殿心情覆雜,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。

如果真是那樣的話,東祝牽線,讓他和應向沂合作,就不僅僅是想讓他幫一下應向沂了。

看來他是時候去一趟魔界,見見老朋友了。

壓制在應向沂和遲迢身上的力量陡然消失,他們只覺得渾身一輕,再沒了桎梏。

遲迢呼吸一窒,連忙掰過應向沂的下巴,檢查他臉上的傷口。

應向沂長出一口氣,直到這時才真正放下心來,玩笑道:“好疼啊,本來長的就沒有迢迢好看,要是再破了相,更配不上我的妖尊大人了。”

遲迢完全沒被逗到,氣得拍了下他的胳膊:“你沒事擋在我面前幹什麽,不知道自己沒有我強嗎?”

“知道啊,就是因為知道你比較強,所以才要保護好你。”應向沂將他舉起的手握住,捏了捏掌心,“厲害的人都要留到最後出場的。”

遲迢悶悶不樂,應向沂被他生悶氣的模樣逗笑了:“該不會在心疼我吧?迢迢被騙了,知道我這招叫什麽嗎,苦肉計,專門讓你心軟的。”

遠處,九寶閣閣主呆若木雞,癱坐在地上,楞楞地看著自己的雙手。

那道金光將他彈開,給了他一個警告。

這次的警告是攻擊,也是天上天立場的選擇。

在他和應向沂之間,神樹選擇了應向沂。

怎麽可能?

為了一個外來者,神樹竟然真的對他動手了,這麽多年了,明明他才是和神樹關系密切的存在,明明他能夠調動……那份力量。

九寶閣閣主捂著頭,面具下的臉扭曲成猙獰的樣子,從眼中透出絲絲寒意。

應向沂,應向沂……該死!

一殿收斂表情,平靜地走過來:“你不該對他動手的。”

九寶閣閣主咬緊了後槽牙,氣怒交加:“你早就知道神樹會幫著他?”

一殿搖搖頭:“解開神樹外的屏障吧,你攔不住他們。”

九寶閣閣主默不作聲,拳頭捏得哢哢響。

一殿嘆了口氣,在他耳邊輕聲道:“難道你想忤逆神樹嗎?”

九寶閣閣主渾身一僵,眼裏閃過零星的恐懼,很快就垂下眸子。

應向沂臉上被劃出的傷口泛著血意,像一道細細的線,使得他身上多了一絲肅殺的氣息:“天上天在保護我,你最好乖乖配合,解開神樹外的封印。”

九寶閣閣主喘著粗氣,鬥篷都被掀開了大半,他狠狠地錘了下地:“應向沂,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了。”

黑色的鬥篷下,露出一截細瘦的手臂,手臂的粗細沒有起伏變化,隱隱能看到內側有一根黑色的細線。

和在仙界靈山,九寶閣閣主以黎長思的身份出現時一模一樣。

遲迢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,眼底閃過一絲意味。

九寶閣閣主將屏障解開了。

為了避免再起沖突,一殿和應向沂打了個招呼,準備帶著他先行離開:“你們註意時間,逗留太久會被神界發現的。”

應向沂頷首:“這次多謝一殿了,替我向魔祖問好。”

一殿微訝,笑了笑:“好的。”

等他們兩個人離開之後,遲迢突然問道:“你們會合作,是不是因為東祝?”

應向沂沒有隱瞞,一邊帶他走向神樹,一邊解釋:“昨天,東祝突然給我傳了信,說如果想進入天上天,需要我和一殿合作。”

然後就是東祝做中間人,從中牽線,將他和一殿約到天上天的入口。

果然是東祝。

前腳對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,後腳就引應向沂進入天上天,你究竟想做什麽呢?

遲迢垂下眼皮,遮住眸底的冷意。

應向沂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,小心翼翼地問道:“沒有提前告訴你,是我的錯,你之前說不想來,所以我怕說了惹你生氣。”

“你們約好了合作,如果我沒有主動說要過來,你打算怎麽辦?”遲迢停下腳步,“你會一個人過來嗎?”

應向沂搖搖頭,賣乖道:“不會,如果你真的不想讓我來,我會聽你的話。”

遲迢哂了聲:“你就是吃準了我,吃準了我不想讓你失望。”

應向沂笑笑,沒反駁。

事實就是這樣。

他等了兩天,等來了遲迢的退步。

兩人站在神樹前,仰頭看著向四面八方延伸的枝幹,能夠感覺到從上面散發出來的溫暖力量。

“繁花落盡,枝葉雕零,這棵樹卻沒有死,依舊蘊涵著勃勃的生機。”應向沂摸了摸樹幹,感覺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湧進識海當中。

神樹說:歡迎來到天上天。

應向沂挑了挑眉,摩挲了兩下樹幹。

不愧是神樹,竟然擁有意識。

應向沂閉上眼睛,在心裏想到:剛才是你幫了我嗎?

在九寶閣閣主對他動手的時候,他感覺到一股非常溫暖的力量湧入身體,保護著他。

遲迢繞著神樹走了一圈,攀著枝幹一躍,跳到了樹枝上。

應向沂試著和神樹交流,剛睜開眼,就看到站在樹上的人,嚇了一跳:“迢迢!”

遲迢沖他笑了笑:“我沒事,這樹一點都不高,很好爬。”

為了證明爬上來很簡單,他還活動了一下,從樹杈跳到了另一根枝幹上。

遲迢沾沾自喜:“我小時候沒少爬樹,那時候還不會飛,只能慢慢爬,妖界最高的樹,我都爬上去過!”

應向沂:“……”

這他娘的是爬樹的問題嗎?!

我的小祖宗,你知道你爬的這棵樹不一般嗎?

應向沂都快給他跪下了,摸了摸神樹,小聲安撫:“孩子心性,頑皮了點,神樹大人你別和他一般見識……”

“哢嚓——”

應向沂心裏一咯噔,話音戛然停住,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。

他擡起頭,看到遲迢坐在樹杈上,拿著剛掰下來的樹枝,興奮地沖他揮手:“阿應,你不是說要拿神樹的樹枝嗎,我幫你拿到了!”

應向沂:“……”

我謝謝你啊,你可真是我的貼心小祖宗。

遲迢轉了個身,靠坐在神樹上,倚著樹幹,把玩手裏的一截樹枝:“材質和觸感都和木偶人很像,看來這就是東祝說的桐木了。”

應向沂心都懸起來了:“迢迢快下來。”

“不要,我……我要再坐一會兒,這裏很舒服。”遲迢伸了個懶腰,哈欠連連,說著說著,竟然直接閉上了眼睛,“有點困,我想睡一覺,阿應……”

應向沂一口氣差點沒上來,怕他掉下來,伸著胳膊站在樹下,踢了踢神樹:“是不是你動了什麽手腳?”

金光一閃而過,只剩下枯枝的神樹好似開滿了花,金燦燦的,洋溢著生機和溫暖的力量。

最後金光凝成一個巴掌大的小光團,落到了遲迢的頭頂:“他弄疼我了。”

聲音直接傳進識海當中,帶著一絲埋怨的意味。

應向沂理虧,賠笑道:“他不懂事,我代他向你道歉,你別傷害他。”

“我沒有傷害他,我只是讓他睡一覺,做一個美夢。”

光團一動不動,頗有種在遲迢腦袋上做窩的架勢。

應向沂頭疼得厲害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:“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?”

光團閃了閃:“等你和我聊完。”

“你想和我聊什麽?”應向沂松了口氣,思索起來。

光團沈默了一會兒,突然道:“你在怕我,為什麽?明明我救了你,也沒有傷害你,為什麽你要怕我?”

“因為你挾持了我的愛人,我怕你傷害他。”應向沂苦笑。

“所以,這是你的軟肋。”光團頓了頓,嚴肅道,“你不該有軟肋的。”

應向沂揉了揉眉心,無奈道:“我是人,有七情六欲的人,不是九寶閣閣主說的執法者,別拿那些規矩來要求我,好嗎?”

神樹對他釋放了善意,又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,他一下子就聯想到了九寶閣閣主誆騙他們的話。

能編出那麽完整的謊言,還舉了神君這個例子,那番話裏也許存在可取之處。

應向沂攤了攤手,故意道:“你不會要告訴我,我繼承了神君的力量,就該替他成為什麽執法者吧?”

光團忽閃,半天都沒回答。

應向沂仍站在樹下,目光緊緊盯著遲迢,生怕他出什麽意外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那光團漸漸變得黯淡,聲音也像被風吹散了,輕緩縹緲:“執法者是六界共主,擁有至高無上的力量,你不願意嗎?”

應向沂半點沒猶豫,果斷道:“不願意。”

光團:“你怎麽都不考慮一下?”

我怕一考慮,你就要讓我黃袍加身。

應向沂暗暗腹誹,認真道:“我只是一個穿越到這裏的普通人,留在這裏只有一個理由。”

他指指樹杈上熟睡的遲迢,繼續道:“感謝你剛才救了我,但其他的東西,力量、權勢、地位,我都沒有興趣。”

隨著他的話音落下,光團消失,金光都回到了神樹當中。

樹杈上的小龍骨碌碌翻了個身,大頭朝下,捏著樹枝掉了下來。

應向沂早有準備,穩穩地接住了他。

沖勁太強,手臂都有些發麻,如果不是提前用靈力保護了身體,應向沂覺得自己的兩條胳膊都要脫臼。

一接到人,應向沂立馬掉頭,往出口跑去。

神樹抖落了一地金輝,輕飄飄的聲音隨風飄到他耳邊:“應向沂,有一點要糾正你,救你不是因為你繼承了誰的力量。”

應向沂腳步一頓,差點絆倒。

他沒有回頭,也忽略了身後滿樹花開,生機回覆的燦爛光景。

離開天上天之後,睡夢中的遲迢悠悠轉醒:“這是哪裏?我不是在樹上嗎?”

他眉眼裏有繾綣的暖意,臉都睡得紅撲撲的,一看就是做了個美夢。

“我們離開天上天了,我打算偷偷把你帶回家。”應向沂提起的心放下,轉過身,讓他看了看緩緩合上的天上天入口,打趣道,“迢迢是不是又懷了我的小兔寶寶,怎麽在樹上都能睡著?”

遲迢眼裏還帶著沒有睡醒的迷蒙,下意識糾正:“不是小兔寶寶,我是龍,應該生小龍寶寶才對。”

應向沂被他萌化了:“好好好,是小龍寶寶,我的迢迢寶貝要給我生小龍寶寶了。”

要不是知道男龍不能生育,應向沂還真想看到遲迢懷寶寶的樣子。

都說一孕傻三年,他的小傻龍再懷了寶寶,肯定會變得更傻的。

一定可愛到爆炸。

遲迢滿意地點點頭,嘟噥著「沒錯,是小龍寶寶」,被抱著走了好幾步才逐漸回過神。

表情一僵,整條龍如遭雷劈。

應向沂挑著眉,笑得促狹:“怎麽楞住了?是小龍寶寶踢你肚子了嗎?真是個壞寶寶,回去後爸爸要好好教訓他一頓。”

遲迢痛苦地閉上眼睛,小聲央求:“別說了。”

他和神界果然不對付,丟人丟到這種程度。

要寵著傻乎乎的愛人,才能讓對方逐漸習慣,變得更傻。

應向沂從善如流,換了個話題:“剛才睡覺,有沒有做夢?”

遲迢眼睛一亮:“做了個大美夢!我跟你說——”

“站住!”

突然湧出一大群人,將他們裏三層外三層的圍在中間。

金風和玉露為首,來的正是乘風軍。

“妖尊攜道侶來天上天,怎麽不提前遞上拜帖,吾等也能好好接待一番。”

應向沂暗罵一聲,低頭道:“咱們應該是被九寶閣閣主擺了一道。”

他會那麽爽快的跟一殿離開,恐怕打的就是這個主意。

遲迢從他懷裏跳下來,不動聲色地把他護到身後:“這筆帳給他記上,遲早要讓他付出代價。”

他環視四周,大致估計了一下人數,悄悄問道:“還有那種……皮卡皮卡嗎?”

他記不清其他的,印象最深的就是黃色的軟萌小怪物,會皮卡皮卡的叫。

應向沂一噎,語氣酸溜溜的:“你對這個記的倒是清楚,不過很可惜,沒有。”

上次攪亂神界,他把所有的剪紙都用上了,還沒來得及補貨。

遲迢努努嘴,示意自己知道了。

他轉頭看向金風和玉露:“接待就不必了,本尊不喜歡你們神界,看完了,也該離開了。”

玉露執劍而立,沒有讓開的意思:“神界不比魔界,是妖尊想來就來,想走就走的地方,偷偷來了,就隨我們去見見神尊吧。”

遲迢冷笑出聲:“他算什麽東西,也配本尊親自去見。”

金風方才命人去天上天的入口查看了一番,那人回來了,對他說了句話。

他略一皺眉,怒道:“妖尊大人好狠的手段,我乘風軍守衛將士何其無辜,不過是攔了你的路,你竟然就要了他們的命!”

應向沂神色一沈:“那些人不是我們殺的。”

金風拔刀出鞘:“不是你們還會是誰?六界皆知,妖尊遲迢心狠手辣,殺人如麻,那幾條人命入不了你的眼,那我浩浩乘風軍,可能入你的眼?”

遲迢臉色難看:“本尊殺人從不否認,可不是本尊手下的亡魂,別想丟到本尊頭上。”

他不介意多背幾條人命,但是介意給九寶閣閣主當替罪羊。

“堂堂妖尊,敢做不敢認嗎?”

遲迢氣得翻了個白眼:“阿應你看,這就是我討厭神界的原因,一個個自命不凡,其實根本沒長腦子。”

他牽住應向沂,揮手擊開擋在身前的人:“要命的都滾開,本尊不介意真的對你們下手!”

上次是偷偷行事,盡管流言四起,但沒有證據能夠證明在神界搗亂的是他們。

今日如果真的撕破了臉皮,妖界與神界就要結下梁子了。

金風一聲令下,乘風軍的將士們便圍了過來:“遲迢,束手就擒吧!”

應向沂眉心緊蹙,將九寶閣閣主罵了一遍:“迢迢,你有什麽打算?”

“阿應還記得吧,我剛剛做了個夢。”遲迢偏過頭,沖他笑了笑,“夢到我翺翔於九天之上,好不恣意快活。”

話音剛落,一條鱗尾便纏上了應向沂的腰,將他甩到了半空中。

遲迢化為原形,龍震九天,應向沂正好落到了他背上。

乘風軍眾人目瞪口呆:“是,是龍……”

巨龍仰天長嘯,一尾巴甩開阻攔的人,飛向遠處:“本尊今日不開殺戒,回去告訴神尊,好好查清楚一切,還本尊一個公道。”

龍吟聲響徹三重天,等到乘風軍回過神來的時候,遲迢和應向沂已經離開了。

金風握著刀的手微微顫抖,不敢置信地問旁邊的玉露:“妖尊的原形不是蛇嗎?所以剛才的是蛇?”

玉露的臉色同樣很難看:“不,是龍,遲迢是龍族,龍族沒有被完全覆滅。”

眾目睽睽,所有人都看到了,早在千年前就該覆滅的龍族裏還有人活著。

並且那個人是妖界現在的尊主,手握重權,修為高深。

六界的天要變了。

金風和玉露對視一眼,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擔憂:“先去稟告神尊吧。”

——

距離從神界回來,已經過去了三天。

應向沂特地讓無影他們留意六界的動向,但直到今日,還是沒有關於遲迢是龍的消息傳出來。

無影有些憂愁:“妖後,照您的吩咐,我們的人一直在六界巡查,但沒有聽到和尊主相關的消息,可是發生了什麽事?”

應向沂擺擺手:“無礙。”

自從解決喜果一事後,應向沂在妖殿裏的地位上升了很多,在無影無蹤等人心中的威望也有所提升。

具體表現在他能夠自如的調動影道之人,為己所用。

遲迢一回到妖界就閉關了,他說在天上天做了個美夢,有所領悟。

他將妖界的事務都丟給了應向沂,只說自己會在結契前出關。

在閉關之前,遲迢還給非亦寫了封信,大罵九寶閣閣主和一殿,讓他替東祝賠償自己的損失。

回信在他閉關後才送過來,應向沂代為收信,看了看,裏面通篇都是非亦的罵罵咧咧。

直言誰算計了他,就讓他去找誰要債。

應向沂對兩人孩子氣的吵鬧沒什麽興趣,不過他還是幫忙回了一封信。

解釋遲迢閉關是順便的,主要是想邀請東祝和非亦來參加他們的結契大典。

神樹對他表示親近,還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。

應向沂百思不得其解,想來想去,可能知道真相的也就只有東祝了。

信送去魔界,遲遲沒有收到回覆。

要不是妖界需要人坐鎮,應向沂都想自己去魔界一趟了。

在結契日子的前兩天,繡娘做好了嫁衣和喜服,帶來給應向沂過目。

按照他的吩咐,兩套喜服,一套嫁衣,一共三件衣服。

雖然很想看到遲迢穿嫁衣嫁給他,但考慮到那天會有很多人過來,應向沂還是打算兩人都穿喜服。

至於嫁衣,洞房的時候再穿就好。

“很不錯,麻煩你了。”

應向沂客客氣氣地道了謝,又讓侍者拿來銀錢。

繡娘受寵若驚:“那我可以離開這裏了嗎?”

雖然在妖界好吃好喝,但她還是想回人間。

應向沂頷首:“當然,送你去昭南城嗎?”

繡娘想了想,搖搖頭:“不用了,直接送我回上曦城吧。”

“上曦城?你的家不是在昭南城嗎?”應向沂瞇了瞇眼睛。

繡娘懵了一瞬:“不是,我是上曦城人士,是一個算命的人找到我,說我運氣好,可以去昭南城求仙緣。如今都過了幾個月,仙緣指定求不成了,我當然得回家。”

算命的人?

應向沂搓了搓指節,沈聲道:“告訴我算命的人是怎麽說的……不,從你見到他開始說。”

繡娘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,連連點頭:“好好,我是某日去成衣鋪子送剛繡好的衣裳,出來就碰到了一個男人,他說我的面相很好,有仙緣。”

“他還告訴我,每五年王朝都會送人去仙界,探靈司負責此事。他給了我一封信,說可以幫我引薦,讓我先去昭南城,到時候會有探靈司的人聯系我。”

應向沂腦海中繃著一根弦,他捏住杯子,手背用力到繃出青筋:“然後呢?”

繡娘縮了縮脖子:“我不認字,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了昭南城,到昭南城的當天晚上,就有探靈司的人來找我了。”

“他找你做什麽?”

“讓我做嫁衣。”

「啪」的一聲,應向沂腦海中的弦斷了。

提起這事,繡娘頗為遺憾,語氣裏帶著一絲埋怨:“嫁衣做完了,我還以為能求仙問道,結果就被人抓來了妖界。”

應向沂態度溫和,繡娘聽說他是仙君,沒那麽怕,小聲嘀咕:“那妖尊,和傳聞中一模一樣,可嚇死人哩。”

應向沂長出一口氣,不知該氣還是該笑:“你可知道,昭南城有三位繡娘都在做嫁衣,除了你,另外兩個人都被滅口了。”

繡娘楞住了。

應向沂撂下杯子,一字一句道:“如果不是你口中嚇死人的妖尊將你帶來妖界,你早在幾個月前就死了!”

繡娘滿面驚駭,抖若篩糠,哆哆嗦嗦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
應向沂沈吟片刻,問道:“算命的給了你一封信,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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